□ 高峰
毛豆熟了。夏日的毛豆，豆莢飽滿，青翠欲滴，一簇簇掛在矮矮的豆株上，隨風輕搖。豆株不高，約莫尺把，葉子卵圓形，邊緣有細鋸齒，葉面粗糙，葉背卻光滑。豆莢從葉腋間生出，三五成串，初時細小，漸次膨大，待到成熟，便鼓脹如小船，內(nèi)藏三五粒豆子，排列整齊，宛如珍珠。
鄉(xiāng)人種毛豆，多在菜畦邊角，毛豆不擇地，耐旱，生長又快，自播種至收獲，不過兩月余。夏日雨后，豆株瘋長，不幾日便開花結(jié)實。花小，白色或淡紫色，不甚顯眼，卻自有一種樸素的美。
摘毛豆是件樂事。豆莢鮮嫩，手指輕輕一掐，豆莢便應(yīng)聲而落，斷面滲出清汁，沾在手上，黏黏的，有股青草香。摘滿一籃，提回家去，豆莢上還沾著露珠。
毛豆的做法極簡。鄉(xiāng)人吃毛豆，多是水煮。鍋中加水，放入毛豆，撒一把鹽，煮至豆莢變軟即可。講究些的，會加幾?；ń坊蛞黄鹌?，增其香氣。煮好的毛豆撈出，盛在碗里，青翠依舊，只是多了幾分熟軟。趁熱吃最佳，手指捏住豆莢兩端，輕輕一擠，豆粒便蹦入口中，鮮嫩甘甜，帶著淡淡的豆香。
毛豆亦可剝出豆粒炒食。與肉末同炒，加些辣椒，是下飯的好菜?；蚺c豆腐同煮，做成毛豆豆腐湯，清淡可口。城里人吃毛豆，花樣更多，有涼拌的，有做沙拉的，還有打成泥做點心的。但在鄉(xiāng)下，還是水煮最為常見，也最得毛豆本味。
毛豆不僅味美，且極富營養(yǎng)。富含蛋白質(zhì)，又易消化，老幼皆宜。夏日勞作歸來，一碗毛豆，一壺老酒，便是農(nóng)人最好的享受。孩子們也愛吃毛豆，常常邊吃邊玩，將豆莢排成各種形狀，或把豆粒一粒粒彈出，比誰彈得遠。
記得兒時，每到毛豆季節(jié)，母親便會在灶間煮上一大鍋。我們幾個孩子圍坐在小桌旁，母親將毛豆倒在桌上，大家便搶著吃。豆莢燙手，卻顧不得許多，急急地剝開，豆粒滾落掌心，再一把塞入口中。
毛豆老了，便成了黃豆。豆莢由青轉(zhuǎn)黃，漸漸干枯，最后爆裂開來，豆粒散落土中。農(nóng)人收獲黃豆，多用來做豆腐、豆?jié){，或榨油。但老了的黃豆，終究不如嫩時的毛豆鮮美。所以吃毛豆，要趁其鮮嫩時，過了時節(jié)，便只能等來年了。
夏日的傍晚，涼風漸起，一家人圍坐院中，一盆毛豆，一壺茶，閑話家常，這便是最好的時光了。毛豆的滋味，便是家的滋味，是夏天的滋味，是記憶中最樸素卻也最珍貴的滋味。
毛豆熟了，夏天也就深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