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鐘讀花
孟夏之夜,柔情、浪漫,懷想如夢。
月掛中天。
窗扉敞開,燈已熄,室內射進半床月光。一個人斜倚在床頭靠背上,無所思,縱有所思,亦是汗漫,只是靜靜地看著床前的月光,看著窗外的月亮。
目光,是一種迷離的游逸。
靜,夜靜,人靜,月光亦靜。一切,都安靜得讓人沉陷,沉溺。能聽見夜色的流淌,夜的喁喁私語。此等狀態下,就感覺心中,仿佛有一條蟲子,蠕蠕而動,蠕動過程中,分泌出絲絲縷縷的喜悅,快人心意。
窗扉雖開,照進室內的月光,畢竟還是被框住了,床前,只是斜斜的一框,如一片飄然而落的雪,白凈的柔光中,透著一份微涼。可微涼,并沒有干擾這夏日的溫煦。依舊暖,暖而不熱,連窗外吹進的微風,都煦煦可人意,溫度恰好。
滿身心,都有一份熏醉感。
靈魂外溢,牽引著目光,看向窗外。靠窗略西,是一棵石榴樹;再遠處,靠近南墻,是一棵高大的梧桐樹。此時,月掛中天,石榴樹的影子,還沒有投進窗口,但人,透過窗口,卻仍能看到石榴樹的存在,特別是石榴樹面南的一邊,月光照著,黑綠的葉片,溢著白花花的光,在浮漾,在流淌,清淺的,小河流水的暢快。花正開,月夜下,花色暗紅,暗紅的色彩,讓人想到早晨的寧靜。
天空很藍,藍汪汪,水一般透明,深藍的天空,把一顆圓月送得格外高遠,玉璧一般鑲嵌在夜空中。月光,冷艷、柔和,白花花。寧靜地望著,月亮靜止了,像一張窺視的臉,毫無遮掩地望著你,望著你,亮白的光直射進你的內心里,仿佛刻意要照亮你內心的隱秘處,或者執意要給你的靈魂來一場洗濯。
此時,你的心,也真的亮了,心扉大開,任憑一汪月光在心中流淌,在心中氤氳、滋潤,感覺心靈明凈如洗,一種圣潔的情緒,禁不住油然而生。
望著,望著,月亮就西斜了。
看向遠處的梧桐樹,月亮竟然就掛在了樹梢上。
月光照在窗西的石榴樹上,開始投出斜斜的影子,樹影斑駁,照進窗內,床頭月光便也斑駁起來,碎碎、疏疏,如殘雪,又如破碎的清夢。看那梧桐樹,下部是黑魆魆的一團,而頂部,卻是積雪一般明亮一層。月光照進枝葉的縫隙中,頂部枝葉間,流光道道,樹頂本身竟然成為了一個光源。
月光,驚動了宿鳥。鳥兒霍然飛起,刺入白茫茫的月色中,然后,打一個回旋,復又宿于枝葉的深處。
熏風陣陣,初夏的風,暖融融,那份暖,給人一種麻酥酥的感覺,生發出一種微醺的醉意。與此同時,熏風還送來遠處的蛙鳴,送來一陣陣的麥香。我知道,那些蛙鳴聲,就來自村前的白浪河。而麥香,則來自環繞村莊的麥田。
蛙鳴,是初夏最動聽的樂聲。它明凈,它響亮,它清脆,它在動聽人聽覺的同時,還會讓人心中油然生發一份詩意。最重要的是,在這個初夏的季節,在這個初夏季節的月夜,一陣陣的蛙鳴,還會讓人浮想聯翩。
情不自禁,就想到了那條蛙鳴的河。河水,不大,但清淺明亮。在皎潔的月光下,河水浮泛跳躍,跳躍的是河水,也是一河的月光;河水潺湲流淌,月光纏綿融情,把一腔柔情,揉進了潺湲的河水之中。青蛙們,浮于水面,或者伏在岸邊的草叢中,悠閑地彈著自己的琵琶。把這個初夏夜,弾出一種白馬王子一般的浪漫情懷。
小麥,已然成熟,大片金黃的小麥,就搖曳在麥田之中。成熟的、融融的麥香,肆無忌憚地散溢著,彌漫了村莊的每一個角落。
倚床的月夜,我在麥香中懷想,懷想月光下的麥田。
我能想象得出,月光下的麥田,小麥金黃,連月光也被染黃了。月光在麥穗上流淌,在麥穗上跳躍,在麥穗上嬉戲玩耍,像一個頑皮的孩童。月光也一定是感受到了麥子的成熟,一定是嗅到了陣陣的麥香,所以,才特別的頑皮,特別的柔情。
每一株麥穗,都成了一支筆,書寫著成熟,書寫著柔情,也書寫著農人的期望和欣悅。
夢夏之夜,浪漫的,柔情的,懷想的,夢幻的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