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日里的老酒釀
發布時間:2024-01-04 09:27:02 來源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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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□ 馬雪芳

  我小時候,家庭人口多,經濟拮據,但一家子的生活在奶奶的精心操持下還是過得有滋有味。喏,一到冬天,奶奶總會做上一大缸子的老酒釀,這一大缸子的老酒釀可為改善一家子的生活立了大功呢。

  冬日來臨,奶奶稱了新米,提了老井里的水,把新米浸在一只粗瓷大缸里。第二天吃了午飯,奶奶用銅勺把浸得胖胖的新米舀在淘米籮里,然后去后河的水棧上漂去一片片礱糠爿,同時顛簸了撿去一些小沙子、小石子,清理干凈的新米便可上行灶上的屜格里蒸了。行灶上燒的是硬柴,硬柴火力旺盛,這樣蒸出來的粢飯軟而糯。一屜格粢飯蒸好了,奶奶把屜格捧下來,“噗”地反扣在一只大竹匾里,提起屜格,只見粢飯熱氣騰騰,晶瑩剔透。連蒸三次后,奶奶會用鏟刀輕輕地把大竹匾里的粢飯撥開,待到粢飯冷卻到一定程度,就把早已配比好并搗細的酒藥“簌簌”地撒在粢飯上,然后雙手翻動著粢飯,使酒藥均勻地粘在粢飯上。

  隨后,奶奶去場角上捧了被太陽曬干的稻柴殼放在灶膛前,埋進一只粗瓷中號缸,再把粘了酒藥的粢飯倒進缸里,中間掏一個中號碗大的窟窿,缸口上蓋上一個木鍋蓋,又在鍋蓋上蓋一條老棉胎,最后覆上厚厚一層稻柴殼,靜待粢飯在缸里發酵。

  第三天的早上,我去灶間洗漱,灶間里彌漫著濃濃的酒香。奶奶已經在一只白瓷茶盞里舀了一茶盞老酒釀放在灶面磚上。我顧不得洗漱了,端起茶盞就大口大口地吃起老酒釀來。老酒釀酒香撲鼻,甜中帶點微微的辛辣,我敢說這是世上最好吃的美食了。奶奶見我吃得狼吞虎咽的,在邊上一個勁地說:“阿四(我的乳名),慢慢吃,慢慢吃,吃得快了要醉的啊!”我哪里聽得進奶奶的話,三下五除二就把老酒釀吃完了。我要奶奶再給我舀一茶盞,奶奶卻堅決地說:“不行了,再吃,就要醉倒在地上的。”我只能悻悻地洗起臉來。

  又過了三四天,奶奶會去老井上提了水,將水燒開又冷卻到十攝氏度左右,就把水兌進老酒釀里,同時還加入適量搗細的酒藥,這叫“化水”。又約四五天后,便要開始榨酒了。奶奶會拎來兩個半米來高的鐵銹色的廣口甏,甏口上放一只飯籮,用大銅勺把帶水的酒釀舀進飯籮里。舀滿大半飯籮酒釀后,奶奶用手緊壓緊壓,如此一來,留在甏里的就是老白酒,留在飯籮里的就是酒糟。隨后,奶奶把曬干的荷葉蓋在兩甏老白酒的甏口上,再纏上幾圈棕線扎住,防止老白酒走氣,再把兩甏老白酒藏在她的床底下。做完這些,奶奶會去家門前的水塘里用一個大網兜拖糠蝦,約一個小時就會收獲一筲箕。奶奶把糠蝦里的豬草、小魚撿干凈后倒入酒糟,再拌進切細的小蔥,加入適量搗細的粗鹽,這樣一缸子蝦糟就做好了。

  約一周后,蝦糟酒糟雪白、小蔥碧綠、糠蝦鮮紅,看著這樣的顏色,便會讓人食欲大振。這蝦糟也算是一家子冬日里的一個主菜了,可以燉著吃,也可以炒著吃。蝦糟酒香、咸中帶點微甜、鮮美,即使沒有其他小菜,也能下粥、下飯,尤其是蝦糟的餡可以做餅子、做團子、包餛飩。有遠處的親戚來了,奶奶溫上一兩斤老白酒,炒上一大碗蝦糟,一盆雞蛋,幾個蔬菜,就是沒有魚肉,親戚也能吃得津津有味,直夸奶奶做的老白酒有勁道,蝦糟鮮美。

  五十多年過去了,如今常常有朋友請我上館子,冷菜、熱菜擺了滿滿一桌,但這時我總會想起奶奶做的老白酒和蝦糟,那味道似乎還唇齒留香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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