孫曉帆
一夜間冬天猛然降臨了,有些地方下起了雪。冷風(fēng)中的人們裹緊衣服步履匆匆。對于鄂北豫南大別山一帶的人來說,冷濕的冬天家里有木柴有爐火,還有父母做的大碗燜罐肉,這個冬天便能過得有滋有味。
我的家鄉(xiāng)在豫南雞公山下的一個小村子里,記憶中的冬天,草木枯黃冷風(fēng)瑟瑟,天空經(jīng)?;颐擅傻?,有時飄著雪花。我每次走到村口,心里都暖洋洋的,母親知道我周末要從住宿學(xué)?;貋?,肯定在爐火邊剛放上一罐蘿卜燉肉。想象著那噗噗煮出來的熱泡泡,我心里蕩漾著花兒一樣的幸福期待。
根據(jù)家鄉(xiāng)的習(xí)俗,每年入冬,母親都要提前買別人家的黑豬肉,或者宰殺自家的豬來做燜罐肉。這種豬肉質(zhì)好,肥瘦適中,還可以做成臘肉,是家鄉(xiāng)人過冬的必備美食。我見過母親制作燜罐肉的全過程:取新鮮豬肉里最好的五花肉,洗凈,切成大塊在熱鍋中摩擦掉豬皮上的碎毛,刮去表面的臟東西再洗凈瀝干,切成二指寬、厚薄勻稱的肉片,放適量鹽腌制一晚,再拿出來以大火入鍋,翻炒出水分。
俗話說,“慢工出細(xì)活?!睜F罐肉之所以被家鄉(xiāng)人一致喜愛,就是因為它的制作過程極為考究。在農(nóng)村,土灶上架大鐵鍋,是家家戶戶廚房的標(biāo)配。做燜罐肉,需用枯木劈成的棒柴來燒火,鍋下火力均勻,鍋里冒熱氣才放入肉片,左右翻炒。母親時常一邊揮舞鍋鏟,一邊強(qiáng)調(diào)說:“火力剛好,不要加柴,馬上肉就要出色了”。果然,在剛剛好的火候下,翻炒及時的肉片不一會就開始兩面泛黃,冒出來清亮亮的油水,這時,母親才把肉片鏟出來放涼,再放入提前備好的瓦罐中,最后將溫油倒入,沒過肉片。一罐香噴噴的燜罐肉就做好了。
那時家鄉(xiāng)的村民家中都沒有冰箱,用這種油蓋肉的辦法存放肉,能隨時拿出來燉蘿卜和白菜招待客人,好吃省事,并且能存放半年之久不會變質(zhì)。
母親做的燜罐肉,外焦里嫩,肥而不膩,瘦而不柴,軟糯酥香。冬天,我們一家人圍著爐火吃飯,燜罐肉燉在面前煮出來熱騰騰的香氣,飄在空氣中稀釋在村子的塵煙里。有時肉吃完了,再放上一些白菜蒜苗或粉條,我喜歡用肉湯泡鍋巴飯,吃得酣暢淋漓。一碗燜罐肉帶來的快樂,是我整個冬天舌尖上的最愛。
如今我在城里安了家。冬天,我會在超市買很多熟食,炸好的魚肉、香腸或牛肉,都存放在冰箱里,想吃得痛快就拿出來加熱解饞,但是,這些遠(yuǎn)沒有小時候燜罐肉飄出的熱騰騰的香氣來得誘人。
我想,兒時的美味,除了味蕾的享受,還有一種東西是我懷念的,那就是父母的愛,有父母親圍繞在身旁,童年的每一道菜香,都是父母從煙火里給孩子的疼愛。